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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ois Hong

在7500米的时候我在想什么






从山里下来,租了辆皮卡,开去边境的小城镇。我一直相信世间万物之间都存在磁场,人与人,人与物,人与空间。你是否每到一个地方都能感知到你和它之间的磁场?你是否有过毫无缘由对一个陌生之地产生好感?我此刻就有这样的感受,走在中国最西边的乡镇街头,没有人认识我,巷子里几个正在玩耍的维族小朋友,偶遇一对穿着民族服饰拍摄写真的汉族情侣,问摄影师摆怎样的角度好看,男人问维族小朋友:“我们能不能和你们拍一张照片?”


小朋友回答:“不要。”


女人说:“就一张好不好?”


小朋友还是坚决说:“不要。”情侣只好和摄影师摆摆手走了。


我经过小朋友们,笑笑,没有举起手里的相机,没有停留。


突然身后有一只手拉住我的衣角,原来是小朋友跑到我面前,指着我的手臂问道:“这是你自己画的嘛?”


“是呀。”她突如其来的这一问让我有点惊讶。


“咋这么好看?“

“好看吗?好看吧,哈哈。”


“你可以拍一下他们吗?“她指着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。


“好呀。“我拿起相机开始对焦,告诉她怎么从取景器里观察。


“你在对焦吗?”小女孩一边说,一边跑到镜头前,比了个“耶”的手势。


“对呀,你还知道对焦呢!“我有些惊喜,“你喜欢拍照吗?“


她腼腆地点点头。原来小女孩是喜欢拍照的。


另一个小朋友跑过来,拉住我的手说,“你和我们一起玩好不好?“


“你把相机放在那儿拍,过来和我们一起玩!”另一个看起来个子高一点的小朋友开始指挥我。真是个小大人呢。就这么几分钟,我突然被一群孩子包围。生活就是这么随机又有意思,谁会想到,某年某月我会在中国最西边的小城,和一群陌生的孩子在巷口玩耍到天黑。在小孩子的世界里,我是和他们一样会在身上画画的同类。孩子们看这个世界怎样都是丰富多彩的奇想天地,没有正不正常。所以小孩子的痛苦和烦恼比较少。成人无法看见小孩子们的奇妙世界,因为成人无法超越他们所谓的应该和不应该、可能和不可能。



当我们是小孩子时,我们对于能够在跳房子的游戏里取得胜利而喜悦,当我们长大一些后,我们开始为能够爬到一座山的山顶而自豪,然后我们为做出一家出色的企业而骄傲,我们为成为所谓的“成功人士”而满足。直到老年,这些曾让我们引以为傲的事情都不再让我们有曾经的骄傲感。是什么原因让我们有这些种种呢,是我们的心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参照物。而反观一路走来的过程,我们究竟是在人生的哪一个时刻,被教导成了充满分别心的大人呢。


一个小朋友问我,“你是来旅游的吗?”


我说,我是来登山的。


“登山?“她疑惑地看着我。


“是呀,离这里不远的地方,有一座很高很高的雪山,我刚从山上下来。“

“能给我看照片吗?”


“好呀。”我拿出手机,给她看在山里拍的照片和视频。旁边的小朋友都围过来,把头探向我的手机屏幕。

“哪个是你呀?“其中一个小朋友问。


“她在镜头后面!“另一个小朋友抢我先回答。


“山上会下雪吗?山上有太阳吗?会不会很冷?“


“山上啊,一会儿有太阳,一会儿又会下雪,一会儿又会刮大风,还会有冰雹,又冷又热。“

“那你身上的花纹在山里不会被冻化吗?“


“哈哈。“我笑出声来,”不会啊,画得很牢固。“


“我也想登山!“

“等你再长大一点,就可以去登山!“








我刚结束慕士塔格峰的攀登,这是我第二次无氧攀登这座山,和上一次有非常不一样的感受。一位同行的山友问我,为什么同一座山登顶过一次后还会再来,我说,因为每一次经历的过程都不一样,每一次都会遇见不同的有意思的人,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故事,在山里发生的一切,我想多去感受和记录,我记得在山里遇见的每一个人,我很珍惜这样的缘分。
















以前在国外自主登山,更像是野路子,有些山甚至爬了也没记住名字,根据状态随意在山上睡个几夜是常态,不急不慢。住在欧洲的时候,经常在地图上找山,同一座山反复攀登,也不以登顶为目的,只是享受被山包围攀登的过程。时隔多年,在中国随商业队攀登,每一次拉练,跟随团队的节奏,一切以保证团队最大安全登顶率为目标,有非常不同的体验。我和另一位山友开玩笑地说,这几年在中国登山,似乎把我的登山更“规范化”了,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,世界上7、8000米以上的山峰大部分都坐落在中国边境的喜马拉雅山脉,山的高度对攀登的方式和节奏起到了决定性影响。我觉得很幸运的是,我在中国遇见了契合的合作登山团队,火哥和强子是在工作中非常负责的队长,我们彼此可以既保证安全,又不断push各自的体能意志极限。









今年我开始准备国际高山联盟IFMGA的课程,朋友问我难道要改行去做职业登山,我说并没有。每当刚认识的人问起我的职业,我很难用一个词回答,我在不同时期做不同的事,甚至是跨不同领域的,我并不认为自己这辈子会有某一个固定的职业定义。即便在当下至未来的很多年里,我会攀登世界各地的很多高山,我也并不会把登山作为全职业,就像拍摄,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人生修行的方式,我只是希望能够和这辈子为数不多的热爱,拥抱接近到自己的极致,所以需要不断去学习探索,这个全球公认最严格的高海拔攀登联盟,恰巧我熟悉的德国和新西兰是联盟国,让我可以有学习的机会。




我的一个学生最近遇到了一些事,给我发来邮件咨询,她问我在工作和生活中,有没有因为作为一名女性,被不尊重或者被质疑,如何面对,包括在登山和极限拍摄的过程中,怎么处理切实存在的性别差异化,例如男性在身体构造上的确会比女性更强壮,更能够负重前行,例如在某些工作领域,男性的确更被青睐。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,我恰巧在读一篇关于挪威女性登山家Kristin Harila的报道,她在上周刚结束全球14座8000米山峰的登顶,一共耗时三个月零一天,成为了目前全球最快完成14座登顶的人,无论男女。


其实我没有刻意处理过,我不太把人单一地按照男女划分,包括我在对待自己的时候,我被这个社会定义为一个女性,所以我认为我是一个女性,因为我的生理构造,我有着女性的身体,这是社会的定义。我们认为“我是人”,也是社会教导我们“我是人”,在其他动物眼里,我们有可能是个“什么”呢?我们可以是任何东西,我们可以是山,我们也可以是水,我们有各自的特质,从微观上看每个人都不一样,从宏观上看每个人又都一样。


当然我的确经历过,如果一定让我去想,因为女性的性别,被不尊重,被冒犯,被质疑,被排斥,我可以想到一些过往的片段,这其中不乏对方是社会定义下的“权威人士”,外表温文儒雅、知书达理的“老好人”,在有这样认知的人群里除了男性,也有女性本身。我觉得这更多的是不同人类个体的不同内在认知,这需要追溯到部分人群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,导致了人们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刻板意识,并且这不是一个能够被快速改变的现象。这些现象之所以没有给我带来过太大的困扰,大概是因为我并没有很在意性别这个东西,当然也可能我是相对幸运的,遇到的时候我会远离,我相信量子纠缠的存在,不产生交集,更不会试图去改变,因为一切存在都有它自身的因缘果。我的身体告诉我,在不主动觉知的情况下我总是更偏袒女性,尽管如此,我的觉知会让我不把性别区分对待,包括在我对待自己的时候,我们可以是任何一切。


一座山,十几二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就在那里,但直到当你听说这座山,看到这座山,甚至直到当你亲自攀登这座山,它才在你心里留下印记,它的地势外貌,它的气候特征,风的声音,雪的厚度,冰的温度。但我们之所以将它认知为山,是因为我们被教导,它在我们眼里以“山”的方式呈现。如果你问山里的一只土拨鼠,这是什么?它可能不会说,这是山,它可能会有另一种见解,如果你再问一粒沙,一棵树,一只秃鹰,它们都会有各自不一样的见解,没有绝对的正确答案。人类常常认为自己是对的,自己是更高级的动物,而实际上,一切只是不同的呈现,一切可以是任何东西,我们可以是任何一切。





创业的时候我时常在想,我们做工作以谋生,谋的是什么“生”呢?我们是为工作而生活,还是为生活而工作?二十几岁的时候想用正向能量点亮更多人,帮助更多人,到了一个阶段它变成了一种执念,后来回归当下内心的生活,是因为感受到境随心转。我们并不存在于另一个人的世界里,直到他们看到我们,听见我们,我们才会在另一个人那里留下印记。但如果他的心改变了投射,我们在对方那里的印记也会随之发生变化。比如一些人喜欢她,他们认为她美丽,性感,独立,勇敢,但也有些人不喜欢她,他们认为她自私,自我,傲慢,叛逆,甚至连她的一言一行都令人不悦。这是心在作祟。世界上的一切美丑、好坏、高级低级,都是我们的心创造的。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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